兔兔

【梦间集】小妹子 （伏魔杖）

　　#乙女  情节简单  有点长  女主私设无名字  只想纯爱
      #仓促写得不好  三花由我来守护

      “小妹子待情郎恩情深，你莫负了妹子一段情，你见了她面时要待她好，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……”
　　
　　江南七月，一江烟水照清岚。船动湖光，水波潋滟。采莲女着鲜色的衫子，吟唱着清婉的调子。嘉兴城中行人如织，最打眼的便是那一行七个人。为首的高大男子此时被这曲调触动般，毫无征兆地止住了脚步。
　　“大哥，你怎地停下了？”跟在身后的越女怔了下，问道。
　　“……没甚么。”他摇首，垂下的黑发遮住似有千言万语的眼眸，良久过后最终只是一声轻叹：“说过多少次了，不要再叫我大哥，以后便叫我伏魔杖。”
　　“大……”年纪尚轻的越女待要问个究竟，终是被身旁的白扇使了个眼色，打住了话头。
　　白扇望着前面石拱桥上迎风而立的沉默男子，他又何尝不知，这男子心底深藏的一切，是如何让他自己愁肠百转，受尽折磨……
　　
　　三年前的江南，亦是如此盛景，山水如画如屏。
　　那时的伏魔居江南七侠之首，在江湖中名号如日中天，行侠仗义嫉恶如仇自不必说。可那一日，他孤军深入，只为追逐一个曾犯下灭门重案的恶人，整整厮杀了三个昼夜，终将其击杀。在伤势再也支撑不下去之际，他吐出一口污血，昏了过去。
　　再醒来已是又三日后。伏魔永远记得那个晨光和煦的上午，他睁开双眼，便看到世间最清莹流丽的一张面庞。
　　其实他并非没见过丽色。哪怕他从未沉湎于此，但无论是七侠中的越女，还是江南最为文人骚客惦念的清秀佳人，便是瞎子也不能忽略她们的美丽。可此时此刻，这少女的面庞，捕获了他全部的目光。
　　“你好些吗？我再去打盆水给你擦擦脸。”少女笑道，正待起身却被他唤住。
　　“是你救我一命。多谢。”伏魔支起身子，颔首道，“我叫伏魔杖，遭歹人暗算，幸得姑娘相助，若不嫌弃……”
　　下一刻，他笑了。“你就叫我一声大哥吧。”
　　这笑容比不上名门公子，亦非俊秀无双，却光焰万丈，直如破晓第一缕光芒探进少女心脏深处那方阴霾。
　　“你可知，这声大哥却也不能随意叫得的。”少女一口吴侬软语，轻轻以帕子擦拭着他额头的血污，柔声道。
　　伏魔好奇道：“怎么，难不成还有什么故事？你说来我听听。”他盘腿坐在草席上，等着听少女讲述一番荡气回肠，却迟迟没等来。在他几近失去耐心时，只见她掩口而笑，下一秒，竟是轻哼起一曲小调。
　　“小妹子待情郎恩情深，你莫负了妹子一段情，你见了她面时要待她好，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……”
　　这几行字在她樱唇贝齿中缓缓碾磨，吞吐，浸着如兰香气，让他如坠云端。
　　那日她唱罢，歪着头捧着脸只是看他笑，仿佛端视着一件宝物，怎么看都不够似的。他才发现她是有酒窝的。
　　“妹子我唱得可还中听？……大、哥？”
　　说完，她和他竟都红了脸。
　　
　　一个月后，在少女每日饭菜汤药的悉心照料下，伏魔的伤势已好大半。
　　他每日与她谈天，听她唱曲，帮她养蚕，看她缝缝补补，等她洗手做羹汤，甚至有了错觉，他不是江南七侠的大哥，而只是寻常山民，与这少女厮守这一片小天地，不知外面今夕何夕。他愈发喜忧参半，却仍旧每日为自己寻一个再逗留几日的借口。
　　终须一别。
　　他离去那日，少女执意要送他到山下城镇，他便也随她去了。其实他心底又何尝不盼望迟一刻和她分别？可这荡尽世间一切妖魔祸患的重任，已使他心中千斤重，他又如何许她什么承诺？自己这条命或许下一刻都不再属于自己。
　　“山中到底安全，你便在此间好好度日吧。或许将来……有一日……”黑发男子垂首注视她娇小的身躯，眸光渐深，一向爽朗直言的他头一次如此踌躇。
　　“大哥，你不必说，妹子自是懂得的。”少女流露出无可抑制的伤感神色，她再不顾女儿家羞赧的心思，仰头用力看进男子的眼，仿佛那里连接着她的生命。良久后她从身后捧出一袭乌黑斗篷，轻道，“大哥，这是我连夜给你缝的，你原先那件已太破旧，穿不得了。你……以后穿着它时，多想想我吧……”
　　她不敢说出心底的话，她很想说，她会等他，多久都等，如果……她有那样的资格的话。
　　伏魔亦不是放不下的人。所以那日，他转身便离去，怕的只是再多看一眼他就舍不得再走。比起他身后的人，或许眼前的江湖，才是他的归宿。只是在愈走愈远时，耳边若有似无萦绕着的，是谁的心事？
　　“小妹子……恩情深，……莫负了……一段情，你见了她……待她好，你不见她……十七八遍挂在心……”
　　
　　他，终不能是她一个人的大哥啊。若是了，他便不再是伏魔杖，不再是江南七侠中那永远冲锋陷阵肩负一切的男人。
　　只是当时的伏魔并未想到他们有下一次见面的时刻，更不会想到，是眼前这番光景。
　　“伏魔杖，没想到么？”眼前覆着漆黑面罩的人邪笑道，“我已跟在你身后多时了，自你从那山上下来，药效是否已让你功力尽失？嘿嘿，你真是个难缠的硬骨头，可也躲不过温柔乡啊！”
　　伏魔剑眉一蹙，握紧双拳催动内力，却惊诧地发觉丝毫使不上力。他心下了然，却只是轻轻一笑，并无畏惧之色，令蒙面人心底略微生寒。
　　“为了除掉我，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了。”伏魔仍手不离杖，只是从容道，“江南七侠岂会怕了你们这些卑劣毒计，是杀是剐，悉听尊便。”
　　“呵，我岂会让你死得这般痛快？我要的是你，生不如死。”那人强作镇定冷笑道，下一秒已身如鬼魅闪到伏魔近前，伏魔只觉眼前一黑，剧痛已如割裂般弥漫了四肢百骸的神经。他低吼一声，半跪在地以手覆眼，锥心刺骨。在贼人正待要卸他四肢时，只听一声熟悉的娇呼隐在杀伐声中，却令痛到发抖的伏魔浑身一震。
　　
　　是……你么？你……来了么？
　　
　　一切声响仿佛在天地间倏然被掐断，静止。
　　伏魔再次听到的是刀刃入肉的闷声，随即几滴滚烫液体直溅上他的脸，一具即便他看不见也熟悉无比的娇小躯体如断线风筝，跌落在他腿上，他下意识伸手揽过。
　　是那缕如兰清香，只是此时亦溶进血香，伏魔突然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厌恶过鲜血，厌恶过这曾予他无数光耀快意的江湖。
　　“大哥……你看不到我了么……”怀中轻颤的声音带着哀戚，几秒后，两根细弱的手指用尽全力般抚上他的脸庞。“大哥，对不起……妹子我……犯了此生……最不能原谅的错…可还是晚了…”
　　“我并未怪你。”伏魔看不到任何物事，一向沉稳的他心底的慌乱如杂草般滋生，他迫切想再看一眼少女的脸，像那一次自昏迷中醒来后看到的，却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中左冲右撞。于是他只能紧紧搂住那娇躯，像抓住她最后一丝生气，像抓住他最后一刻思念，他甚至努力想把自己的脸贴上她如月皎洁的面庞，却始终找不到。
　　“大哥，我…不知该说什么…你听我，最后唱……一次吧……”
　　“小妹子……待情郎恩情深，你……莫负了妹子一段情……”
　　一曲未完，歌声止，香魂碎。她的手指自他脸畔滑落，他生命中最后一丝温度就此消失。
　　
　　伏魔已记不清当日他是如何被后来赶到的越女白扇等人救回的。他只是死死不放怀中已冷掉的躯体，任人如何劝说也只是呆滞地坐在那。
　　后来还是白扇带来了当地的名医，花了些时日竟治好他的眼疾，幸而当日那歹人未伤及致命处，不然恐怕不可逆转。
　　重见光明那天，伏魔再次睁开颤动的眸子，却再无他心心念念的脸庞。
　　许是一场骗局，许是一段相思。
　　
　　白扇和越女比谁都清楚，伏魔有些变了。只是这三年间，他们仍游历各处，并肩战斗，斩妖除魔，彼此十分默契地不再提那些往事。
　　直至这日，再下江南。江水碧如天，画船听雨眠。江南风光何时都熏人醉，伏魔却心知有什么永远不同了。
　　高大壮硕的黑发男子裹了裹肩上的黑披风，正欲从石桥上走下，却迎面蹦跳而来一个女童，十岁上下，正是讨喜的时候。她怀抱一捧开得娇艳的玉兰，取下一枝抬手给他。
　　“这位大哥，那边小舟上水红衫子的姐姐让我给你的呢。”她说着回眸轻笑，碧水那头果真有几叶轻舟，上面的女子传来娇笑声，正不停打趣着其中一个以袖掩面的女子。
　　
　　他没有接过。
　　他任那玉兰花在微风中摇颤，最终落在地上，一地芬芳。
　　
　　小妹子待情郎恩情深，你莫负了妹子一段情，你见了她面时要待她好，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。……
　　终是负了，他如此想着，头也不回地走出城门，将这一脉江南水色留在身后。